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合家欢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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合家欢

三日后,娘子寨上下收拾得整洁一新,吹吹打打,大办宴席,因为燕如玉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美人,各位武林同道知道她要成亲,惋惜者有之,嫉恨者有之,更多的是好奇她将嫁给哪一位英雄豪杰,因此不管有没有收到喜帖,众人都争相前来赴宴,从清晨起,客人们一拨拨地赶到,正邪两道皆有,连武林盟主都派了弟子前来参加,太行山上热闹非凡,俨然一个武林大会。

黄昏时分,吉时到,新人拜堂成亲,这是整个喜宴的高潮,客人们纷纷挤在聚义厅,因为人太多,连门口都堵得水泄不通。

然而令他们惊掉下巴的是,根本看不见新郎官长什么模样,因为他头上盖着龙凤呈祥的大红盖头,遮盖了他的面容,他被人押着胳膊进来,手腕被反绑在身后,似乎是不大情愿,一直在愤怒地挣扎,听不见声音,应该是嘴被堵住了。

而他身边的燕如玉穿着男子式样的喜服,头戴乌纱帽,身姿高挑,一双丹凤眼向上挑起,嘴角噙着如沐春风的笑,向客人们点头致意,若不是五官过于清秀,倒真像一位风度翩翩的郎君。

这场面一百年也难得遇到一次,已经有人忍不住笑出声:“这晚香玉真有意思,别人成亲,都是女子盖盖头,她倒好,反过来的。”

旁边人吓唬他:“你还敢叫她晚香玉,不怕她拿刀砍死你。”

又摇头感叹:“这位仁兄也真可怜,也不知道是燕三娘从哪里绑来的,此后终生都要和母老虎过了。”

先前那人挤眉弄眼地笑话他:“可怜什么,这等艳福,只怕咱们还羡慕不来呢……”

他们聊天聊得津津有味,没有发现身后不动声色地站了三个人,都做乞丐打扮,正密切地注视着堂上新人的一举一动。

一拜天地时,那位新郎官拼死反抗,就是不跪,两个小喽啰按他不住,一旁的燕如玉擡腿就是一脚,踹中他腿窝。

人人都听见了男子发出的痛苦闷哼,他被迫跪了下去,挺拔如青竹的身躯佝偻着,呈现一个屈辱的弧度。

看见这一幕,三名乞丐中的一人似是终于忍不下去了,上前迈出一步,却被他的同伴拉住。

思思轻轻地摇了下头,意思是不可以。

这里高手太多,那位燕如玉就不是好对付的,贸然劫走新郎,一定会引发混乱,即使以思思的轻功,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。

流风本不是冲动的性子,方才只是见怀念受辱,一时气愤不过,眼下冷静下来,也知道这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,便默默地后退了一步,收起身上杀气,隐入人群里。

夫妻对拜完成,客人们一拥而上,起哄着闹洞房。

谢翊平静地收回视线,对二人说:“走罢。”

三人安静地离开,半月前,他们从北京出发,来到太行山,经过锦衣卫的秘密调查,大致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。

怀念离宫出走后,运气不好碰上劫道的,中途被燕三娘救走,一直软禁在山寨里,燕三娘要成亲的事传得整个江湖皆知,当然也逃不过朝廷的耳目,一查才知道,天子陷进匪窝里了,还要被迫娶个女土匪。

现在皇帝的下落是知道了,可该怎么营救他呢?

这件事处理起来相当棘手,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发动军队前来围剿,任凭娘子寨有多少江湖高手,也敌不过朝廷的千军万马。

可问题在于,以什么理由呢?

出师必定得有名,娘子寨并不是普通的山寨,干的是杀人放火的强盗营生,他们平时劫富济贫,有时候官府办差甚至还要借助他们的人脉,所以这么多年以来,朝廷对娘子寨的态度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现在突然剿匪,若不说出个理由,恐怕是无法服众的,弄得不好还会暴露怀念的身份,到时思思假扮皇帝的事也会露马脚,那事情就无法收场了,该怎么解释皇帝有个同胞妹妹的事呢?帝后明明都“作古”十多年了。

经过商议,谢翊决定低调行事,秘密潜入太行山,救走怀念,思思因为在江湖上闯荡过两年,有些经验,又因此事乃是因她而起,便强烈要求跟着一起来,至于北京那边,就由高福暂时应对了。

三人打扮成乞丐的样子,这样一来可以乔装易容,二来此次丐帮也参加了喜宴,他们混在丐帮弟子的队伍里,丝毫不起眼,方便行动。

拜堂过后,喜宴开席,就是他们动手的时机。

思思已经打听好喜房的位置,并制订好了路线,行动前,三人再次确认了一下计划,思思负责在救下怀念后赶紧带着人逃跑,流风是打手,而武功最弱、又是老人家的谢翊负责把风,他还随身携带着烟花,一旦发生危险,便拉动引信发出信号,埋伏在山脚的锦衣卫会立即上山发起攻击。

行动开始,思思轻车熟路地在前面带路,她走路如猫一样轻盈,几乎没有声音。

一路走来,他们很少碰上人,即使偶尔遇到,也能在思思的提醒下及时避开,三人来到一座小楼前,谢翊在楼下把风,思思和流风上了楼,来到一间厢房门口,思思很谨慎,先靠在房门上听了听,随即比了个“嘘”的手势,灵活地翻上屋顶,小心翼翼地掀起一块瓦片,眯眼向屋内看去。

“喂,大和尚,你不要走来走去,晃得我头晕。”

厢房内,一名妇人跷腿坐在凳子上,指尖还拈着一块绿豆糕。

“上帝啊,你还吃得下东西?”

詹姆斯·赛文痛苦地抱住脑袋,焦虑地快吐出来了,他本是一名西洋传教士,远渡重洋来到中原,不过是为了将伟大的基督教义播撒到遥远的华夏土地上,以完成他作为上帝侍奉者的职责,可万万没想到,他竟会沦落到可怕的贼窝里,这跟他想象的中国之行完全不一样。

“放心啦,”见他脸色实在难看,妇人好心地安慰他,“怀钰会来救我们的。”

“恕我冒犯,夫人,您的丈夫没有说错。”

传教士有一口不算流利但很标准的汉话,口音虽然有些奇怪,却并不难理解,还带着英吉利人特有的绅士礼节。

“他说什么?”

“说您只学了些三脚猫工夫,就敢去闯龙潭虎xue。”

妇人嗤了一声:“西洋和尚,你的汉话说得越来越好了,还知道嘲讽人了……”

她的话还没说完,詹姆斯的神情突然变得警惕,皱眉问道:“什么声音?”

“老鼠罢?”

“不,不是老鼠。”

詹姆斯若有所思地擡起头,然后撞上一张脸。

“鬼啊!”

发出这声惊呼的并不是詹姆斯,而是房顶上的思思,她做梦也没见过长相这么奇特的人,一头卷发,高鼻深目,红胡子蓝眼睛,活像地狱里的罗刹。

“什么人!”

妇人也发现了房梁上方偷窥的小鬼,说时迟那时快,手中啃了一半的绿豆糕已经顺着话音扔出去,恰好被思思捞住。

惊鸿一瞥间,她低头看清了屋内妇人的面容,惊得眼珠子差点夺眶而出。

“娘亲?!”

“思思?!”

就在这时,门外的流风听见了思思的尖叫,以为她遇到了危险,长腿一踢,瞬间破门而入,和屋内惊愕的妇人对上视线。

“娘娘?!”

“流风?!”

妇人正是沈葭,她摆摆手道:“我已经不是皇后了,还是像以前那样,唤我干娘罢,你怎么在这儿?房顶上那人是不是思思?”

多年不见,义母居然真的还活着,流风心中激动不已,一向寡淡的脸上都流露出一丝喜色,正待回答,门外一溜烟地跑进来一人,思思一头撞入沈葭怀中,兴奋地大喊起来。

“娘亲!你怎么在这儿?爹爹呢?我想死你了!能见到你实在是太好了!”

沈葭拍拍她的肩,神色少见的严肃:“你爹还在山下呢,此事说来话长,当务之急,是赶紧去救你哥哥。”

思思从她怀中擡起脸:“哥哥在哪儿?”

喜房中红烛高照,怀念一身大红喜服,五花大绑地坐在床沿。

燕如玉同样一身喜服,腮上挂着两团红晕,媚眼如丝,拎着一只银酒壶,冲怀念说:“来来来,合卺酒,咱俩来喝一杯……”

怀念别过脸,并不想搭理这个女土匪。

“不想喝?哼,今晚是你我的大喜日子,可由不得你不喝。”

燕如玉一手拧着他的下巴,提壶就往他嘴里灌酒,怀念不配合,拼命挣扎,酒液洒了一多半,顺着他的下巴淌下,打湿了前襟。

燕如玉被他这宁死不屈的模样给惹恼火了,将银酒壶往地上一摔,站起身怒道:“臭小子!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!娶了我燕如玉,委屈你了么!你道我想同你成亲?我可是要嫁给思归大侠的!”

怀念震惊地擡起眼:“你认识他?”

“认识谁?思归大侠?”

燕如玉大抵也是喝醉了,怔怔地坐下,靠着床柱道:“思归大侠的名声,江湖上谁不知道?我认识他,他不认识我……八岁那年,我偷溜下山,不小心着了道,被黄河五鬼下了迷药。你还不知道黄河五鬼是谁罢?他们专做拐卖妇女儿童的生计,我跟一群女孩子被绑在船舱里,真是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,思归大侠就是这时候出现的……”

借着酒意,燕如玉回忆起了十年前的旧事,那一晚的景象,至今在她脑海里都十分清晰,她记得漆黑的船舱,女孩子们无助的啜泣声,从天而降的凛冽刀光,刀客一袭黑衣,脸上覆着银制面具,头上戴着一顶斗笠,每一刀都直取敌人性命,一招一式浑然天成,已臻武学化境,燕如玉从未见人使刀也能使得这么好看,以至于成年后,她也选了刀作为自己的随身武器。

怀念第一次见这个女土匪露出如此神往的表情,眉眼藏着春意,宛如一个娇羞少女,这让他有些不适应。

“你喜欢他?”

燕如玉回过神,狠狠刮他一眼:“就是你!若不是你这个小色狼,我早已找到思归大侠,你如今还不乐意,难道你妈没告诉过你,如果你看光了一个姑娘的身子,就要对她负责吗?”

“朕……我什么时候看过你身子?”

“你还不承认?!”

燕如玉美眸一瞪,说起了两年前的事。

两年前,她为寻找思归大侠踪迹,独自一人下了山,路途上遇到一个小毛贼,因为偷了不该偷的东西,惹恼了当地门派,正在被人围攻。

她见那少年势单力薄,便顺手救了他,原本只是举手之劳的事,那少年却因初出江湖,经验不足,时常得罪人,见她身手不错,便打着报恩的旗号,一路死皮赖脸地跟着她,又听说她仰慕思归大侠,眼看武林大会召开在即,思归大侠兴许也会去,便也求跟着去凑一凑热闹。

他轻功极佳,甩也甩不掉,再加上长得不赖,嘴巴甜,一口又一口“好姐姐”地喊着,燕如玉也就随他去了,就当路上多了个聊天解闷的同伴,谁知这少年色胆包天,有一回,竟趁着她在澡堂沐浴时突然闯入,将她看了个精光!

“那不是我!”

怀念真是有冤无处诉,咬着后槽牙,将沈思在心底痛骂了千万遍,偷鸡摸狗也就算了,竟还干这偷窥女人洗澡的下流勾当,简直丢尽了祖宗的脸面!

“还说不是!小子,就你这张脸,烧成灰我也认得!”

“你再仔细看看,没发现我和她长得不一样?”

燕如玉黛眉轻蹙,果然凑近了仔细看,其实她从那伙强盗手中救下怀念时,也察觉到了不对,相比起两年前,这小子似乎个头蹿高了些,原来秀气得像一个姑娘家,两年不见,眉眼却似长开了,多了些青年男子的英气,虽细微之处有些不同,但她记得这双眼,自己绝对不会认错。

她伸出一双纤细的手,揪住怀念的衣领,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,几乎呼吸可闻。

怀念大惊,后仰着头,眼睫乱扇,像翩跹欲飞的蝴蝶。

“你干什么?!”

“洞房花烛夜,你说我干什么?”

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,燕如玉浑身燥热,脸蛋愈发通红,她也是头一回成亲,不知道要如何洞房,但想来肌肤之亲么,也就那么回事儿,先亲了再说。

她撅起红唇,闭着眼,在怀念侧脸上吧唧亲了一口,动作大胆又生涩,最后还伸出舌尖,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。

怀念被涂了一脸口水,真是又生气又好笑,他不是无知少年,虽然不重欲,但后宫也是有几位妃子的,后妃们侍寝时循规蹈矩,对他敬若神明,从不敢在床上如此放肆,这还是他头一回被女人强吻。

他本该燃起怒火,可那火却越烧越不是地方,竟一路向下,直奔小腹而去。

当那猩红的舌尖一点一点舔过唇瓣时,他甚至觉得口干舌燥,喉结滚动,按捺不住地吞咽了一下口水。

不,不对,自己虽然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,但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被诱惑住了……

“你!”怀念猛地反应过来,“那不是软筋散!你在酒里给我下了什么?”

燕如玉咬着指甲,哧哧笑起来:“阴阳合欢散!”

怀念:“……”

这女土匪竟然给他下春.药!

怀念气得怒发冲冠,不仅气这女人对他使出此等下作手段,更怨自己不争气,他死咬着下唇,额头汗珠滚落,挣扎着想要逃,却被燕如玉轻轻一推,朝后倒在大床上。

燕如玉爬上他的膝,俯瞰着他,捉住他的下巴。

怀念羞愤欲死,一句话冲口而出:“燕如玉!你敢……朕要杀了你!”

燕如玉挑唇一笑,低下头去,一个吻将落未落之际,敲门声砰砰响起,门外的人煞风景地嚷道:“寨主!不好了!有人来砸场子了!”

“谁?”

燕如玉直起身问道。

“不知道!您快去看看罢!那小子有几分本事,咱们的人一个也打不过!”

燕如玉一听,岂有此理,谁赶在这大喜日子来踢馆,这不是打她燕三娘的脸吗?

洞房事小,面子事大,今日来了这么多武林同道,岂能让他们看娘子寨的笑话?

她拉起滑落至肩膀的衣裳,急匆匆就下了床,走到一半,忽然想起什么,又折返回来,在怀念脸上揩了把油,笑道:“等着我啊,我去去就来。”

怀念死鱼似的躺在床上,脑中默念着清心咒,试图平息那一波一波涌来的浪潮,但根本不管用,反而越来越难受,他用尽全身力气翻了个身,身体与被子摩擦,减少了一些焦灼感,他犹豫片刻,环视整个房间,只有他一个人,脑中天人交战,终究是敌不过药性。

房间里响起低沉的声音,怀念神志模糊,房门被人一脚踹开。

“儿啊!娘来救你了!”

怀念的动作僵住,与门口的妇人对上视线。

空气突然安静下来。

这时,门口又闯入一人。

“哥哥!”

思思一愣,语气逐渐变得疑惑:“咦,哥哥,你为什么这个姿势?”

怀念:“……”

流风跟在思思身后,看见这一幕,也愣住了:“圣上?”

怀念:“…………”

紧随其后的詹姆斯捂住双眼,立刻转身:“噢!我的上帝!”

怀念: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
本以为,这已经是最后的人了,谢翊慢悠悠地跨过门槛走进来。

怀念:“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”

“你们怎么在这儿!”怀念崩溃地大吼。

“说来话长,说来话长……”

沈葭几步跑过去,将他从床上扶起来,忽然看见他脸颊上的红唇印,惊讶地掩住嘴:“儿啊!你的清白还在罢?”

谢翊捡起地上掉落的那只银酒壶,问:“是不是被下了药?”

怀念难堪地点点头。

“下的什么药?”

怀念紧咬下唇,说出一个沈葭耳熟无比的药名:“阴阳合欢散。”

娘子寨,山前广场。

剑光闪动,又一名汉子被挑飞,跌出去七八丈远。

少年一袭白衣,收剑一揖:“承让!”

“这不算!”跌在地上的汉子愤然喊道,“方才是我分神了,咱们再来!”

“这……”

少年面露犹豫,下意识朝树上望去。

梧桐树林叶茂密,男子声音清朗,掺着笑意传下来:“这位仁兄,你们嵩山剑派,打不过难道还输不起么?”

“住口!嵩山剑派岂是你可以玷污的!躲在树上算什么英雄好汉?你下来!有种咱们比划比划!”

“连我徒儿也打不过,阁下不是我的对手。”

说话间,男子翩然下了树,他穿着一身黑衣,腰上悬着长刀和酒葫芦,头戴斗笠,笠檐压得极低,脸上戴着一副银质面具,遮住大半面容,嘴角上扬,挑起微微的弧度,话说得轻慢无比:“诸位,一个一个打太费劲了,要不你们一起来?”

此话一出,群雄震怒。

他们本来好好地喝着喜酒,此人带着徒儿大摇大摆闯入,说他的夫人和儿子被扣在了山上,来请寨主放人。

经过拜堂那一出,人人都知道燕三娘这夫君是抢来的,只是他们江湖人士,道德都是次要的,最重要的是讲义气,他们受邀而来,又岂能让这对师徒将人带走?因此人人争相出手,却没想到少年看着其貌不扬,却是个武学高手,不过,虽然厉害,却着实是狂妄了些,他们好歹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,面子都被踩到脚底下了,还讲什么江湖道义,群雄一拥而上,打算围殴了。

少年看着这群气势汹汹的武林前辈,不免有些慌张,扭头问:“师父,谁打啊?”

黑衣男子翻个白眼:“废话,当然是你打。”

“啊?”

“啊什么啊,利索点,打完去找你师娘了。”

“哦。”

少年握紧手中剑,正打算硬着头皮迎上去,一柄大刀携着浑厚杀气朝他劈来,他一惊,急忙横起长剑招架,刀刃相撞,爆出阵阵火花,他对上一双锋芒毕露的丹凤眼。

“什么人?敢擅闯我娘子寨!”

“姑娘,我们并非恶意,此事说来话长……”

“那就别说!”

燕如玉挥刀便砍,她的刀法不知师承何人,走得是大开大阖的路子,且出手阴毒,每一招都朝着要害而去,少年剑招轻盈,无法与重刀相抗,只能狼狈招架,加上他之前已经对战数场,体力落了下乘,以至于燕如玉一刀向他脖颈砍来时,他竟慢了一步。

众人看见这惊险的一幕,纷纷摇头,这小子完了。

黑衣男子静静观看了片刻,早看出他的徒弟不是人家的对手,身形一动,人已到了阵中,长指挟住即将落下的刀刃。

这一招令人人都哑然无语,高手对招,招招都是杀机,若贸然插到阵中,只会被双方误伤,他不仅安然无恙,还接下了燕如玉的一刀,这一接看似简单,但只有真正的高手才知道,要想练就这空手接白刃的功夫,恐怕没个几十年是不成的,此人武学之高深,只怕在场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。

男子懒洋洋地笑道:“姑娘,听闻拙荆在贵寨作客,在下只是来讨个人,何必动手?”

“还有儿子!”他身后的少年补充了一句。

“啊,对,还有我儿子。”

燕如玉冷哼一声:“我若是不放人呢?”

男子笑了:“要不你再想一想?”

燕如玉不出声,加大了握刀的力气,别看男子只是那样闲适地站着,可她的刀就是抽不出来,甚至撼动不了分毫,渐渐地,她的额头开始沁出细密汗珠,从牙关挤出一句:“放手。”

“认输了?”

男子依言放开她的刀,下一刻,燕如玉就挥刀劈来,他似是早已预料到这一招,微微斜身躲过,擡手一弹,燕如玉只觉手腕一麻,长刀已脱了手,恰被黑衣男子接在手中。

他拿起刀打量,赞叹道:“好刀。”

燕如玉呆呆立在原地,回忆的潮水席卷而来,将她带回十年前的那个夏夜,侠客踏月而来,从敌人手中夺走刀刃,这场面早已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,黑衣、斗笠、银色面具……

寻找了这么多年的人,竟然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,像做梦一样!

“思归大侠!”燕如玉激动地叫出声。

男子表情一滞:“大……什么侠?姑娘,你是不是认错人了?”

“不可能!恩公的身手我不会认错的!十年前,黄河口,您从五鬼手中救下了我!恩公在上!请受小女子一拜!”

燕如玉跪下去,重重磕了个响头。

场面变换得太快,群雄面面相觑,更多的是不敢置信,思归大侠的声名江湖上人人皆知,不过他也是出了名的神秘,神秘到众人不知道他的真名,他的师承,甚至连年龄和性别都一无所知,有的人说他是浪迹江湖的沧桑刀客,有的则说他其实是个女扮男装的妙龄少女,传言真真假假,不可尽信。

这个吊儿郎当的黑衣男人,真的是思归大侠?

“不不不,我不是什么思归大侠,诸位,不要挤了,你们认错人了……姑娘,快起来罢,别磕头了,折我阳寿……”

男子一边摆手,一边后退,欲哭无泪:“我就是来找我夫人的啊。”

“还有儿子!”少年拉着他,再次提醒。

“对对对,还有儿子。”

师徒二人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,就在这时,一声天外飞音传来:“爹爹!”

男子回头一望,急忙拨开人群。

白衣少年喜形于色:“小师妹!”

“师兄!”

流风紧随其后,正好听到思思这句“师兄”,差点脚下打滑。

她到底有几个师兄?

“爹爹!我好想你啊!”

思思抱着父亲的手臂,亲昵地撒娇,神态间尽显女儿家娇态,男子宠溺地拍拍她的脑袋,擡手摘

“不认识了?”

清风掠过他鬓旁散落的白发,还是那一个人,一样的潇洒不羁,一样的高大挺拔,如山岳般不可撼动。

流风眼眶一热,不知何时已经蓄满泪水,他大步走过去,单膝跪地。

“义父!”

男子扶他起来,打量他片刻,拍着他的肩膀豪爽大笑:“好小子,多年不见,长这么高了!”

原来他不是别人,正是当年诈死出宫的永熙帝怀钰,也正是江湖上神秘的思归大侠,十六年前,他携妻归隐,多年来以面具示人,知道他大名的人很多,知道他表字的人却极少,因此对外都以字自称,久而久之,昔年叔父为他取的“思归”二字,竟传得无人不知,无人不晓。

他拉过一旁的白衣少年,给流风介绍:“这是慎儿,你辛夷姑姑的小儿子,你们小时候见过的。”

少年笑着拱手一礼,气质温润如玉,眉眼像极了他的母亲。

“师兄,别来无恙?”

怀钰收的第一个徒弟是流风,严格来说,他尊称一声“师兄”,并没有错。

流风与苏大勇的大儿子苏恒比较相熟,因为打小一块长大,一起摔跤打猎,骑马拉弓,苏慎是在他离开辽东后才出生的,只有每年苏大勇进京述职时才匆忙见上一次,并没有什么印象,记忆里还是拉着他衣角要买糖吃的小孩,居然长成了翩翩少年郎。

流风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:“师弟,你长大了。”

苏慎微微一笑,目光又挪去思思身上:“小师妹,你为何会出现在此?”

思思苦着脸道:“说来话长啊……”

“你娘呢?”怀钰打断她,“看见你娘没有?”

“娘亲在……”

思思话未说完,忽然感觉到一阵浓烈杀气向她袭来,三人都是习武之人,自然嗅觉敏锐,当下都做出了各自的反应,怀钰抱着思思旋身避开,苏慎抽出长剑,挡在他们身前,流风则拔出怀钰腰畔的长刀,大喊一声:“义父,借刀一用!”

绣春刀出鞘,窄亮的刀身上映出流风的剑眉:“姑娘,背后伤人,不是君子所为。”

“我不是君子,我是小人!”

燕如玉咬牙与他相抗,视线却越过他,美眸喷火,盯向不远处的思思:“小色狼!你滚出来!躲在别人背后算什么本事!”

思思悄悄从怀钰背后探出头,吓得语无伦次:“你……你认错人了……”

“我呸!就你这张脸,过一百年我也记得!臭小子!你敢做不敢认,看老娘今天不扒了你这张色狼皮!”

“色狼”这顶帽子实在是太大了,思思慌忙摆手,结结巴巴地辩解:“我我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看你洗澡的……”

此话一出,众人的表情精彩纷呈。

怀钰特意回头看她一眼,目光饱含深意,眉毛一挑,透着股揶揄,仿佛在说:你还能干出这种事?

群雄交头接耳,窃窃私语,只怕今日之后,江湖上就会流传出晚香玉洗澡被人看光身子的事。

燕如玉气到头顶冒烟,怒喊一声:“小混蛋!我杀了你!”

说完人已冲了出去,流风还陷在“师妹偷看女人洗澡”这件事带来的震惊里,一时没拦住人,等反应过来时,燕如玉已经不管不顾地挥刀而去。

幸亏千钧一发之际,苏慎擡剑挡了一招,急道:“姑娘,兴许是有什么误会,我师妹虽顽皮了些,却不是偷……偷窥……”

少年面红耳赤,实在说不出口了,兴许是觉得思思偷窥女人洗澡这事,太难以启齿了一些。

思思躲在他身后,好声好气地解释:“好姐姐,我真不是故意的,你看,我是个女人嘛,一时忘了自己扮着男装,走错了澡堂,其实你站在浴池里,那么多雾,我没有全部看光的,就上半身……”

“你还说!”

燕如玉气得失去理智,刀法愈急,几乎是在乱劈乱砍,苏慎招架不住,流风加入战局,二人要在保证思思不受伤的同时,又尽量不伤到燕如玉,因此有些左支右绌。

这时思思还要来添乱,背着手跳来跳去,笑嘻嘻道:“燕姐姐,何必这么生气呢?你身材很好的么,又白又大……”

“别说了!”

流风和苏慎同时吼道。

怀钰知道凭他们三人的身手,绝不至于吃亏,便打算先去找沈葭,谁知这么想时,沈葭赶到了,她的脚程到底比不上两个年轻人,但事态紧急,怀念还中着春.药,她便让他们先去找燕如玉要解药,自己落后稍许。

“怀钰!”

“珠珠!”

怀钰急忙跑过去,拉着她左看右看,生怕她少了一根头发。

“没事罢,哪里受伤没有?”

“我没事,”沈葭看到正在对战的三人,吃了一惊,“怎么打起来了?”

“让他们打罢,无妨。”

提心吊胆这么久,终于能喘一口气,怀钰放松的同时,又忍不住数落妻子:“你也真是,就凭你那三脚猫功夫,还想救人,念儿救不到,倒把自己搭进去……”

“好了好了,”沈葭捂住耳朵,一听他念经就头痛,“别啰嗦。”

两年前,怀钰带着她远走西域,出了凉州卫,通过丝绸之路,一路深入大漠,途径吐鲁番、叶尔羌、哈萨克汗国,横穿整个欧亚大陆,最终跨过英吉利海峡,抵达了极西之地的都铎王朝。

在那里,他们尽情享受了异国的音乐、美食、和文化,领略了不一样的政治、宗教和风土人情,三个月后,二人踏上返程,传教士詹姆斯与他们结伴而行,来的路上花了一年之久,回去的时候伊丽莎白女王送了他们一座巨桅帆船,从皇家港口启程,绕过非洲好望角,一路顺风而行,竟只耗费了四个月,就在福建登陆了。
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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